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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掌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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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掌心

窗外的風雪正飄落著, 盡是一片呼嘯的風聲。

仲藻雪披著一件衣坐在了床上,視線落在了那一封又一封的書信上,繼而停在了他袖口處還藏著的信箋。

他是真的有耐心。

也是真的不死心。

更是真的執拗到了極點。

“你真的覺得, 我們還能回到過去?”仲藻雪擡起頭久久的望著他, 問。

祁青鶴坐在了床椽邊上。

聽到了她的問話, 像是預料到了這一個問題一般,他低著頭, 摸索著從裏面翻出了一封信拆了開來,翻過了那一封信的背面遞給了她。

“我們沒法再回到過去,但可以重新開始……”

“誰要跟你重新開始。”

只看了一行, 仲藻雪便扔了那一封信。

心裏卻是說不上來的心躁,禁不住的沾上了些火氣, 末了又冷笑了起來,“祁青鶴, 你當我沒了你就過不下去了嗎?重新開始, 真是好輕淡的一句話,憑什麽跟你重新開始?我仲藻雪便就是這樣一個任由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?你想休便休了,想和便和了, 簡直荒謬!”

祁青鶴看著那一封信被她拋了出去, 像是想要解釋,讓她再往下看下面的話。

只是明明在眼前,卻不知道被她拋去了哪裏, 他神色有些焦急的伸手摸索著, 像是有些焦急又有些無措的樣子。

找不到那一封信。

祁青鶴怔然的坐在了那裏, 神色不覺間有了傷色, 只低下了頭沒有說話。

“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?”仲藻雪問道。

“……”

祁青鶴坐在那裏, 聽到她的問題後怔怔的擡起了頭望著她, 一片模糊的視線中只看見了錯疊相加的重影。

遞過來的紙上,寫了這樣一句話。

“我只是想要改正錯誤。”

仲藻雪望著他,“太晚了。”

“任憑再晚,犯了的錯誤也要修正。”紙條上這樣寫著。

仲藻雪久久地望著他,道,“好,如果這就是你的心結,你想要的只是我的一句原諒,可以,我原諒你,不恨你,也不再怨你。這樣你是不是就能放過我了,我們兩人從此一別兩寬了?”

屋內的火爐燒得正旺,紅碳赤烈。

披在身上的裘氅正溫著身體,在這樣一個雪天。

祁青鶴撐著一只手坐在了床上,像是有欺身的向前想要靠近她,但近了身之後卻得她側過頭躲了過去。

男人閉了閉眸。

那一個吻只落在了她的頸上。

像是有些失笑,又有些自嘲,帶著幾許的嘆息,祁青鶴閉著一雙眸,將自己的頭枕在了她的頸邊,輕吻著她的肌膚。

仲藻雪原本不想做的太難看,退了一步後,見他只是將頭枕在了自己的頸邊,並沒有再幹什麽事,便也留他幾分顏面。

但事實證明,得寸進尺這一個詞是真正不欺人。

感覺到他有了其它親昵的動作,而且那些個動作越來越過頭,仲藻雪不由得皺起了眉,一把推開了他。

“祁青鶴,你鬧夠了沒有?”

開不了口。

祁青鶴坐在了床上,望著她的那一雙眸子盡是一片的哀然。

知道她沒有懂自己意思。

祁青鶴沈默的坐在那裏,伸出了手,試探性的想要握住了她的一只手,在被她幾次掙脫之餘,終於還是握住了那一只手。

仲藻雪原是想看看,他到底又想要幹什麽。

只看著他握住了自己的手,拉著她的手覆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。

另一只手有些不太靈活,甚至於有些艱難的翻過了一張紙。

“我只是想要,在我死去的那一天能再以你相公的身份入土。”

“我放你走。”

他放她走。

他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念想。

在他死去的那一天,以她的相公之名死去,埋入黃土之中。那樣,縱是塵寰相隔,但他卻還能是她的夫君。

他願意將自己永生永世的許給她,奢求她賜於給他的死後名。

在生前,在死後。

人間也好。

碧落黃泉也罷。

永遠的讓她在自己的身上與心上留下烙印,成為有妻室的人,屬於她的人。

他放她走。

他已經不再想將她留下。

為如今的自己,遍身的不堪,遍身的狼狽,無論是日常行止都已經不異於一個廢人,在那個時候起,他已經不會再將她留下。

覆在心口上的手是溫冷的,透著裘氅之下絲織的薄衣,能感受得到那裏一陣又一陣的跳動,就在她的掌心之下。

在她的指間。

他的所有喜怒哀樂,只在她的一句話之中。

仲藻雪坐在了那裏久久地望著他沒有說話。

只看著他低下了頭,閉著一雙眸子輕吻著自己的掌心。那一個吻非常的輕,好似羽毛一般輕輕飄落,輕的微如塵埃。

掌心正是溫熱。

隱隱的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的輕顫。

到底是曾經深愛過的人。

仲藻雪怔怔地望著男人,直過了良久之後,終是禁不住斂下了一雙眸,掩下了自己一聲無息的輕嘆,只是心中卻也覺得哀然。

“不要這樣……”她低道,“祁青鶴,似你這般的人,何必如此。”

落於掌心中的吻,帶著男人的自嘲的低笑。

聽到她的這一句話,祁青鶴握著她的手微微擡起了頭來,只坐在了她的面前正對著她,就這樣望了她許久,他伸出了手緩緩地撫上了她的臉頰。

指腹之中猶見愛呢,像是想要以這種法子將她的模樣深刻的記入進心中。

“去做你的祁大人吧……”仲藻雪眸子微斂,言語之中似有嘆息。

祁青鶴只是低笑了一聲,也沒有說話,也沒有回答她。只是那一只停留在她臉頰邊上的手固執的撫摸著她的臉,像是不肯放過她的一寸面容。

捧起了她的臉頰。

祁青鶴微微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。

最後的一個吻,只似蜻蜓點水一般的落下,卻是吻別。

“……”

仲藻雪擡起了眸望著他,像是隱約的覺察到了他有一些不對勁,卻又一時之間說不上來什麽。只看著他坐在了床上,就在自己的面前,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,還是她記憶中的少年。

看著他對自己微微一笑,好似白雪初融時的春山一般。

那一個笑容卻讓她一怔。

不等她再端詳仔細幾分,便看著他伸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一件暖和的裘氅披在了她的身上,擡頭間,卻已經轉身離去。

自至始終都是不發一語。

男人一向寡言,起初她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,但這一番回過神來,卻又覺得他每一處都透露著異常。

“……”

抓著肩上的裘氅,仲藻雪神色怔然的坐在了那裏,卻是禁不住皺起了眉頭。

——

祁青鶴的這一走,便是一連數日不再見到人影。

仲藻雪原是不想見他,但自那一日他轉身離開後,她這一番回過頭來細思,卻又覺得男人身上每一處都透露著違和與不對勁。

這讓她心裏反倒而似懸在了上頭,久久不得安枕的放下。

他這是什麽意思?

到底是有事情還是沒有事情?

是他又在使手段耍他的那些個小心思玩一套欲擒故縱嗎?

懸在心上的疑問久久不能安下心,一連著幾天,從一連串問題不得其解的苦思,到皺眉的氣郁,再到最後心裏一片焦躁。

他到底想要怎麽樣!

就不能讓她安心嗎!

一陣焦躁後,仲藻雪伸手推扶著額頭的碎發,忍不住輕嘲的笑了一聲。如果這是男人使的手段的話,那她真的不得不說一句,他的這一招是真的高。

他也是真的太不讓人省心。

“……”

最冷的隆冬到來的那一天,整個藥王谷被大雪封了山。

秦茗依例每日過來繼續給她拔毒。

“他人呢。”施完了針,診脈之餘仲藻雪終於還是開了口問。

“你不是不想見他嗎?”秦茗擡眸望了她一眼。

“不想。”仲藻雪道。

“那就沒必要多問什麽。”秦茗說。

“……”

仲藻雪沈默了下去。

眼前的大夫比她以往所見的任何一個大夫都不同,少年白發,一身銀雪,看著有幾分孤絕清冷,但又好似是極溫柔的人,但說溫柔卻又感覺著有幾分的不對勁。

除此之外。

秦茗非常的沈得住氣,不說的事一個字也不說,不問的事一個字也不問。

等到每日例行的醫治結束之後,仲藻雪半躺在軟榻上,看著他收卷起了那一簾的醫針,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。

“他……他的傷寒,如何了?”

那一聲問的很輕,好似窗外飄落下來的雪。

“傷寒?”

秦茗收好了醫診箱,只是一低頭就明白了一個大概,“他跟你說他染上了傷寒?”

仲藻雪一頓,“不是傷寒嗎?”

秦茗擡頭望了她一眼,說,“不是。”

仲藻雪微瞇起了眸,“所以他對我說染了病,是騙我的。”

秦茗站在那裏看了她許久,開口道,“他說他染了傷寒確實是騙了你,但他……”

話正說著,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打斷了兩人的對話。

是門被山中的風雪給突然的撞開了。

“嘎吱——”

“嘎吱——”

那門便在一陣呼嘯的雪風中生硬的拍打著,聽著生銹的栓聲和木門碰撞到墻壁上撞擊的聲音,一時間的嘈雜打斷了山谷中的寂靜。

兩人擡起頭尋音望了過去,只看著祁青鶴披著一身的雪衣站在了外面。

那一雙微瞇起的眸子,似是望向了秦茗。

連帶著那一張臉上的清冷也是未減一分。

秦茗一時之間沈默了下去,移開了視線沒有再看他,只是收拾好了醫診的箱子站起了身,在離去的時候側眸望了他們二人一眼,眼中盡是嘆息。

白雪落在了他的發上。

卻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。

好似是剛剛才到,又好似是一直都站在了那裏。看上去離得她很近,卻又好像離得她非常的遠。

仲藻雪對上了他的視線,緩緩地站起了身來。

“你騙了我,祁青鶴。”

隔著一扇在風雪中搖搖欲墜的門,仲藻雪站在屋內望著他,就這樣望了他許久,到最後卻禁不住笑出了聲,“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,為了讓我心軟,當真是不折手段,這一回可真正是讓我見識到了,連裝病這種低級的伎倆都用上了。”

風雪忽至,那一襲飛卷而來的雪風拂起了他的發。

祁青鶴站在了那裏望著她。

“我不會再心軟了。”仲藻雪說道。

如果說,那幾天她還有過片刻的動搖,還曾有過些許的動容,為這一個自己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。

看著他低頭。

看著他悲戚。

終是血肉之身的一顆心,做不到真正的泥塑不動。

“哈——”

仲藻雪低笑了起來,像是在笑自己的愚昧,笑自己的天真,笑自己的可笑。為那一瞬間的動容,為那一瞬間的惻隱。

為那些說不出來的擔心。

為這些日裏的輾轉反側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仲藻雪低聲長笑著許久,只在這一片風雪之中,有著一抹說不出來的荒誕與淒寒,就這樣和著這一陣吹來的風雪寂寂的飄蕩在了藥王谷的青空之上。

長笑之餘。

仲藻雪仰起了頭,再一次睜開的一雙眼睛冷靜如斯,決絕如斯。

“我不會再對你心軟了,祁青鶴。”

祁青鶴立在雪中靜靜的聽著,只任由著雪花落在了他的頭上,也好似白頭。

“再有哪怕一絲的猶豫,我都是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!”仲藻雪道。

白雪落在了他的發上,披落了他的身上。

又一場雪落下。

無數的雪花似玉屑一般簌簌的落了下來,舉目的白色,讓眼前的一切都顯得有些似真非真,似假還假。

騰卷起的雪風,好似一瞬間就能將一切都吹得煙消雲散。

祁青鶴站在那裏望了她許久,只等到另一邊的腳步越漸的響了起來,他才微微移開了步子,讓出了外堂中通過這裏的過道。

在看清楚了來的人後,仲藻雪原是恨怒交加的一張臉陡然一改顏色。

“仲姐姐!”

“藻雪你在嗎?”

“我們來看你了!仲姐姐——”

載著一傘的積雪,香草幽徑處,卻是看著兩個披著鬥篷的人一邊打著傘一邊冒著雪小步走了過來。

來的人竟是殷盈和李曼婉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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